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掉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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掉馬

“怎麽了?”溫蒂註意到季凡靈的異樣。

“沒, 沒什麽。”

季凡靈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情緒,掏出手機,低頭給傅應呈發微信。

【你公司就是當年那個爛尾樓?】

【你把它買下來了?】

過了會, 傅應呈不緊不慢地回話:

c:【爛尾了,所以比別的樓便宜得多。】

c:【要不然。】

c:【還能是因為什麽?】

不愧是她。

隨便一挑就能發現商業寶地。

季凡靈心情很好地打字道:

【如此大恩大德,你要怎麽感謝我?】

c:【你也要買?】

c:【那我也可以, 忍痛割愛。】

c:【便宜點賣你。】

季凡靈:……

他恩將仇報!

他嘲笑她!

好像是終於良心發現, 傅應呈淡淡發來一句:

c:【你想要什麽?】

季凡靈擡眼看去, 滿天臺盛放的花映滿了眼瞳。

一時半會, 還真想不到自己要什麽。

她打字:【欠著吧,等我想到再說。】

“……溫蒂——!”

遠遠傳來一聲, 敞著襯衣的高挑男人在玻璃門外遙遙揮手。

溫蒂蹙了蹙眉, 走過去開門。

“我剛才隱隱瞧見天臺上有人,我還以為是傅應呈,沒想到居然是你!他怎麽舍得讓你上來了?”

蘇淩青也是第一次上天臺, 笑吟吟往這邊走,看見季凡靈從樹後繞過來, 吃了一驚:“靈妹妹!”

溫蒂一楞。

季凡靈按滅手機,應了聲。

蘇淩青稀奇道:“你來公司玩啦,去吃零食了嗎?文創逛了嗎?走, 哥哥帶你買奶茶去。”

溫蒂眉心蹙緊。

蘇淩青猜到傅應呈讓溫蒂帶著季凡靈玩, 但誰讓他碰見季凡靈了, 那人可就歸他了。

正好從她那打探點情報, 溫蒂反正成天幹不完的活,她忙她的去。

誰知, 不管他們去哪,溫蒂都一路緊隨其後, 寸步不離。

蘇淩青低頭給季凡靈介紹他的員工卡,每個月自動充值的積分,月底清零,但他這個級別的話,積分怎麽刷都刷不完,讓她放心去挑喜歡的蛋糕吃。

他說完,一擡頭,看見溫蒂還立在旁邊:“咦,你怎麽還不走,我看著她呢。”

溫蒂充耳不聞。

過了會,幾人下到一樓喝咖啡,蘇淩青請季凡靈,溫蒂刷自己的員工卡。

季凡靈正在等咖啡,註意到一只胖胖的貓豎著尾巴走了進來,熟練地臥在咖啡店旁,一個正在切草莓的員工,偷偷拿了個草莓餵它。

季凡靈本來已經挪開視線,又多看了兩眼:“那是店裏養的貓?”

“是公司的貓。”溫蒂說,“從我來的時候,它就在這裏了。”

“它啊,兇得很。”蘇淩青忍不住笑了起來,“傅應呈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它了,老想養它,幾年前被它抓傷過好幾次,還打了狂犬疫苗,最後不得不放棄。”蘇淩青沖它吹了兩聲口哨。

灰貓警惕地擡頭看了一眼。

漂亮的,像貓眼石一樣的綠眼睛。

季凡靈一楞。

——它只有一只眼睛。

“餵它的話,倒是沒關系,但如果想抱它,它就會掙紮。”溫蒂說,“所以我建議你不要靠太近……”

她話沒說完,就眼睜睜看著季凡靈朝著灰貓走過去了。

“季小姐,小心一點。”溫蒂倉促想攔住她。

女孩蹲了下去,沖貓招了招手,淡聲道:“加勒比,過來。”

灰貓耳廓很輕地動了動。

它慢慢站起身,朝著季凡靈的方向,一步又一步靠近。

貓眼豎著的瞳孔一點點放大,越來越圓。

加勒比,實際上已經是一只十歲的老貓了,它費力地嗅了嗅,又嗅了嗅,突然地臥倒在季凡靈的腳邊,撐著腰翻出肚皮。

在溫蒂和蘇淩青驚愕的註視中,它像一只剛斷奶的小貓一樣,用最大的分貝“喵喵”叫了起來。

季凡靈伸手把它抱起。

周圍的人甚至店員都看了過來,因為貓叫得太大聲了,叫聲還很委屈,在寬闊的大廳裏都傳出了回聲。

要知道,從來沒有人聽到過這只貓叫喚。

季凡靈把它往上抱了抱,在全場矚目中木著臉:“好了,不要叫了,吵死了。”

溫蒂時刻準備保護季凡靈的手僵在了半空,緩緩縮回:“……它怎麽,好像認識你似的。”

蘇淩青問:“你喊它什麽?”

“加勒比,”季凡靈頓了頓,解釋道,“因為它看起來像獨眼海盜。”

加勒比長著爪子勾著女孩的頭發,低著頭用力蹭她的臉,好像在說話似的斷斷續續喵嗚。

蘇淩青狹長的眼尾瞇了瞇:“它怎麽好像認識你似的?”

雖然和溫蒂問的是同樣的問題,但又微妙地截然不同。

季凡靈費力把貓從頭上摘下來:“可能是我,天生就,討貓喜歡吧。”

過了會,加勒比總算是叫不動了,懶懶躺在季凡靈的膝蓋上,爪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踩奶。

三人坐在桌前喝咖啡。

蘇淩青靠在椅背上,指尖混亂地在桌上敲著。

之前傅應呈種種反常的行為,帶她回家住,給她辦身份證,多年前詭異的證件照和小蛋糕,醉酒後為了酒駕莫名其妙的發怒,怎麽想怎麽不對勁的“認識季凡靈的時候也是未成年”那句話。

再加上此時的,貓。

種種線索把他的腦子攪得混亂。

但好像又都指向一個,簡單,但是荒謬的結論上。

亂敲的手指一頓,蘇淩青突然前傾身子,沖季凡靈笑:“對了,我們還沒加微信好友,加一個唄。”

季凡靈吸著咖啡,沒什麽所謂:“行。”

蘇淩青掃了她的二維碼。

季凡靈看到他頭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薩摩耶狗頭:“你的狗?”

蘇淩青是94年的,比傅應呈大兩歲:“不是,就是隨便……”他不動聲色道,“因為我屬狗,你不也是?”

“我不是啊,我屬豬的。”季凡靈隨口說。

“哦,屬豬啊,屬豬福氣。”蘇淩青笑得很溫柔,眼裏卻疑竇叢生。

他親自跑腿給季凡靈辦的身份證,2006年2月11日,就算生日記錯,她的屬相也絕不會記錯。

因為他清楚地記得,自己當時跟戶籍處的兄弟調侃:“嘖,現在的小孩兒,比我整整小一輪呢!”

怎麽會屬豬?

難道她身份證上的生日是假的?

蘇淩青手裏咖啡的雪頂幾乎完全融化,男人仍然一口沒喝,直勾勾地盯著季凡靈看。

一旁的溫蒂終於忍無可忍,按著桌子起身:“蘇總監,借一步說話。”

蘇淩青回過神,跟了上去。

走到一邊,溫蒂開口就是:“請您自重。”

蘇淩青:“啊?”

“季小姐才多大?”溫蒂壓低了嗓音,恨恨警告:“如果你再這樣,我就去告訴傅總。”

蘇淩青:“……”

蘇淩青反應過來,大驚失色:“……不不不不你冤枉我了。”

蘇淩青在公司起步初期,曾達成過約遍公司內所有女員工的成就,在九州集團名傳千古。

他放的屁。

溫蒂一個字也不信。

蘇淩青豎起四指:“我對她是真的沒有一點想法,我不喜歡小孩兒,我又不是變態。”

溫蒂的眼神像是在說你不是變態你是什麽?

“況且,那是傅應呈的人我能下手嗎?”

蘇淩青急得口不擇言:“我跟他搶,他不得跟我拼命啊!”

溫蒂好像聽到世上最荒謬的笑話,冷叱道:“傅總的為人,我比你了解。為了給自己推脫,栽贓別人就算了,栽贓傅總?虧您說得出口。”

蘇淩青:“你別看傅應呈人模狗樣,背地裏他偷偷暗戀小學生!”

溫蒂轉身就走。

蘇淩青:“……不是,你聽我說,姐,溫姐……我真沒撒謊……”

……

不遠處的季凡靈擼著貓下巴,瞥了眼兩人。

要命。

好像,吵起來了。

手機屏幕亮起,是來自呂燕的消息。

小燕子:【不好了!】

小燕子:【我剛回合租房午休,一群人把你東西全搬空了!】

關我屁事:【我不住了。】

關我屁事:【應該是我朋友找的人。】

小燕子:【你朋友?】

小燕子:【是給你過生日的歌手麽?】季凡靈臉黑了半截。

關我屁事:【跟他有什麽關系。】

關我屁事:【是另一個人。】

關我屁事:【昨天拉我走那個。】

小燕子:【該不會是那個勞斯萊斯?】

關我屁事:【……嗯。】

小燕子:【!!!】

小燕子:【他給你找別的地方住了?】

關我屁事:【嗯。】

小燕子:【可現在搬家的話,這個月的租金也不會退的。】

小燕子:【而且住不滿半年,還會扣押金。】

小燕子:【你要不再考慮考慮。】

季凡靈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,說出這樣不差錢的話。

關我屁事:【扣就扣吧。】

關我屁事:【無所謂。】

*

季凡靈不想再和呂燕聊了,放下手機。

另一邊,溫蒂和蘇淩青似乎談完了事情,走了回來,季凡靈兩口喝完咖啡,站起身:“我想回去了。”

溫蒂:“不再坐一會麽?”

蘇淩青:“就是啊,來都來了,你還沒去樓上看電影吧,最近新出的片子基本都……”他觸及溫蒂警告的眼神,攤手辯解,“又怎麽了?我是讓她自己看,我又沒說陪她看!”

“不看了。”季凡靈說,“回家收拾東西。”

“好的,我叫車送你。”溫蒂立刻道。

季凡靈往外走,誰知貓也跟在她後面,寸步不離。

季凡靈低頭,板著臉道:“跟著我幹嘛?”

加勒比後腿站立,用爪子扒拉她的腿。

季凡靈嘆了口氣。

*

下午,季凡靈把搬家公司運來的行李收拾了一遍,她第一次來傅應呈家裏的時候還兩手空空,全部家當用一個小塑料袋就能裝下,不知不覺東西居然也變得這麽多了。

收拾完,季凡靈洗了個澡,癱在沙發上玩消消樂。

晚上六點,指紋鎖準時響起,還是從前傅應呈下班到家的時間,

男人進屋,目光先在房間裏逡巡了一遍,看見和從前一樣從沙發上探出頭的女孩,又不在意似的挪開了目光。

季凡靈開口喊他:“傅應呈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給你準備了個,驚喜。”她咬字慢吞吞的。

“驚喜?”傅應呈一邊換鞋,一邊呵了聲,“別是驚嚇吧。”

季凡靈彎腰到沙發下面,身體被沙發擋住。

等她再站起來時,懷裏抱著只腰比她還粗的大肥貓。

加勒比:“喵~”

傅應呈:“……”

季凡靈從貓後探出頭,觀察他的表情。

男人臉上絲毫沒有驚喜和高興,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淡淡疑惑:“你把它抱回來幹什麽?”

“因為它纏著我不放,”季凡靈好似很為難,“我沒有辦法,只好把它抱回來了。”

貓的寬度都快把季凡靈完全遮住,傅應呈瞥了一眼,蹙眉道:“都跟他們說了,不要偷偷餵它,怎麽還是這麽胖。”

季凡靈掂了掂懷裏的貓,嚴肅道:“加勒比不胖,只是毛多。”

傅應呈目光移到她臉上,又挪開視線,像是自言自語:“原來它叫加勒比。”

“你同意養它了?”

“不行。”傅應呈冷冷拒絕。

季凡靈:“……為什麽???”

“因為它是頭餵不熟的白眼狼。”傅應呈淡聲回答,走去衛生間洗手。

“你不是一直想養它嗎?”季凡靈跟上去,難以置信,“我都抱回來了,你怎麽不養了?”

“誰說我想養。”

“蘇淩青。”

“他說的話你也信?”傅應呈嗤笑一聲。

“他說得不對?”

“當年是當年,現在是現在。”

傅應呈淡淡擡起頭,看著她的臉,眼神微微動了動,聲音低下去,“我想養的……”

已經養到了。

女孩不甘心,抱著貓跑到他跟前:“你真不喜歡它?”

“到處掉毛的東西,有什麽可喜歡的。”

傅應呈眼皮不擡,是真沒興趣。

季凡靈思考了一下:“因為它抓了你,所以你生氣了?”

傅應呈不搭話。

季凡靈抱著貓,讓它面對著自己,很嚴肅地問話:“你為什麽要抓傅應呈?”

男人擡起頭,似乎覺得好笑似的扯了扯唇角。

季凡靈慢吞吞道:“好在呢,傅應呈已經原諒你了。”

男人掀眼:“誰說的。”

“因為,”

女孩裝作沒聽見,好像故意說給別人聽一樣。

“——只有小肚雞腸的人,才會記一只貓的仇。”

傅應呈:“?”

自從簽了合同以後。

她是肉眼可見地,膽子肥了。

“我決定養它了。”季凡靈宣布。

男人坐在沙發上,手肘搭膝,漆黑的眼自下而上,無聲盯著她:“你這是在通知我?”

“本來可以養在出租房裏,不巧,因為你非要做那什麽實驗,住在一起,那就沒有辦法了。”

傅應呈又勾了下唇角,神情裏有種很淡的愉悅:“是嗎。”

季凡靈抱著貓往房間走。

傅應呈靠在沙發上,望著她的背影,忽然喊了聲:“季凡靈。”

季凡靈頓住了腳步,安靜了兩秒,頭也不回道:“那什麽,我會每天打掃貓毛的。”

不等傅應呈開口,她又繼續道:“鏟屎我也會負責,不會讓它上桌,不會讓它進你的臥室,如果它打碎東西。我會賠的,我的飯錢分一半給它。”

女孩似乎想了一下,確認沒有遺漏,這才回頭看他,冷冷道:“沒意見了吧。”

傅應呈壓著唇角,慢條斯理道:“我想說的是……”

季凡靈:“?”

“明天你得帶貓去洗澡。”

“……”

季凡靈僵住,兇了他一眼: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
傅應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,靠在沙發背上,沈沈思忖了會,擡手按了按眉骨,還是忍不住輕笑起來。

其實。

膽子還是可以再肥一點的。

*

季凡靈搬家加簽合同也就請了一天假,第二天正好是她周五,輪到她休息,索性難得休了個雙休。

早上她一覺睡醒,就看到溫蒂給她發的微信,推薦了幾家離傅應呈家比較近的寵物店。

季凡靈心想洗貓還用得著去寵物店麽,她自己就行,於是捋起袖子,抓了貓,丟進浴缸就開始洗。

她把浴室門鎖上,跟貓搏鬥了兩個小時。

好在它顧念舊情,雖然叫聲兇猛,但是一直沒對季凡靈動爪子,跟傳說中攻擊傅應呈的冷酷勇猛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
晚上,按照幾天前就跟江柏星約好的,她給傅應呈留言後,出門去江家小面。

江柏星穿著黑色的衛衣,坐在面朝店門的位置上,一邊寫作業,一邊時不時擡頭瞄兩眼。

看到季凡靈,江柏星騰得一下站起來了:“姐姐你來了!”

“嗯。”

“坐那邊吧,”江柏星熱情地把她往裏引,又不好意思上手拉她,著急地雙手抓空氣,“那裏桌子大,而且視野最好。”

季凡靈淡淡:“要那麽大桌幹什麽,我們不就兩個人。”

“大桌好大桌吃飯香。”江柏星幫她把椅子都拖出來了,眼睛亮亮地看著她,季凡靈只好坐下,她前一秒落座,後一秒江柏星已經把菜單遞到她眼皮底下了。

季凡靈:“……不用看了,我來碗炸醬面就行。”

“不愧是老顧客,對我家菜單都這麽熟。”江柏星笑吟吟道。

“那倒也不是,我之前都是……”季凡靈話語頓住。

她擡頭看了眼少年無辜的臉。

她本來想說,她之前都是吃素面的。

話出口一半才覺得不對。

“我之前,”女孩垂下眼,慢騰騰道,“不就在你家吃了一次面?”

“哦是哦,我記岔了。”江柏星眼底有點失望,但沒有表露出來,轉身喊了兩嗓子:“媽……媽媽!”

江姨推開後廚的門走出來,還和從前一樣,習慣在圍裙上擦手,嘴上嗔怪道:“來了來了,喊這麽大聲,也不怕吵著別人吃……”

江姨目光移到季凡靈臉上,一下子連話都忘了說了。

江柏星密切關註他媽的表情。

季凡靈不自然地拉了下帽檐,遮了遮臉。

江柏星開口問:“媽,劉師傅一直在做的春季新品能吃了麽,我有點想點那個。”

“啊,新品……嗯,可以。”

江姨整理好表情,笑了笑,“這位就是你說跟你關系很好的同學吧?”

季凡靈看向江柏星,臉色一黑。

同學?什麽同學?小屁孩還能跟她是同學?

真是倒反天罡!

江柏星悄悄露出求饒的表情。

季凡靈勉為其難道:“……是同學。”

此時,她還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小謊,半年後卻一語成讖。

“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吧,”

江姨還在恍神,不由自主走近了些,好像想仔細看她似的,聲音有點哽咽:“你長得有點像,阿姨從前的一個客人。”

“是嗎,”

季凡靈有點不敢跟她對視,別開臉悶悶道,“很正常的,我大眾臉。”

“我不信,”江柏星插嘴,“這麽好看怎麽可能是大眾臉。”

“是啊,都是特別漂亮的小姑娘。”江姨微微側身,很快地抹了下眼角。

季凡靈在兩人的夾擊中開始坐立不安,渾身發毛。

她有點害怕暴露在這樣熾熱的善意中,就像一輩子住在地下的鼴鼠很容易被太陽灼傷。

“對了,小同學怎麽稱呼啊?”江姨微微笑著問。

江柏星也盯著季凡靈。

說起來,他們也見了很多次了。

可他竟然,一直,沒能問出她的名字。

季凡靈摸了摸鼻子:“周……周穗。”

“好好好,穗穗同學,小星星難得帶同學來吃飯,你想吃什麽就說,千萬不要客氣啊。”

季凡靈輕聲說:“嗯,謝謝江姨。”

兩碗面很快就上來了,還有炸牛奶小酥肉羊肉串等等配菜無數,甚至還有大半個底下鋪了一層冰塊的現剝榴蓮,兩個人吃,楞是上了一整桌的菜。

期間江柏星一直試圖跟她搭話:“姐姐,你在一中的時候班主任是誰啊?”

“唐海天。”

“哦!他高一時帶過我,但現在不教我們班了。”江柏星說,“我們班任是物理老師,陳俊。”

陳俊?

季凡靈也認識一個陳俊。

她高中時那個欠揍的前桌,驚訝她居然“認識”傅應呈然後被她踹了一腳的那位,他天生話癆,外加自來熟,高中時和她說話最多的除了周穗就是他。

不過應該是重名吧。

哪有那麽巧。

“如果班主任是唐老師的話,那就是正好比我大三屆嘍?”江柏星又說,“所以姐姐是21屆的?”

季凡靈嘖了聲:“你能不能閉嘴吃飯?”

江柏星老老實實吃了兩口,又擡頭道:“如果跟唐老師提起姐姐,唐老師應該記得的吧……畢竟也沒過去多久。”

季凡靈垮著臉:“提我幹什麽,老唐又不喜歡我。”

“怎麽會呢,姐姐成績那麽好。”江柏星不解。

季凡靈慢吞吞道:“……八字不合。”

“唐老師還經常提起,你們班帶出了個全省狀元,他可優秀了,老唐總在班上念他的作文。”

“是嗎。”

“姐姐跟他關系好嗎?”

“當年不怎麽樣吧,畢竟傅……”季凡靈又一次頓住。

江柏星:“傅?”

他媽的。

一不留神,就代入自己班了。

說到狀元,就代入傅應呈了。

季凡靈擡起頭,和江柏星對視,筷子點了點碗沿,突兀地笑了聲。

她總算是看明白了。

這小兔崽子是在懷疑她,懷疑她就是季凡靈。

難怪呢,總是在她身邊賴著不走,死纏爛打讓她來吃飯,撮合她和江姨見面。

她一開始還真以為他做這一切是為了傅應呈。

“付了學費的,”季凡靈懶懶地拖著腔調,“我這個人呢,上學是去學習的,又不是搞關系的。”

江柏星:“……”

再之後,季凡靈警覺起來,江柏星對她的種種試探,全都泡了湯

這頓飯,吃到最後,楞是把孩子吃得垂頭喪氣,愁眉不展,都開始自我懷疑了。

季凡靈看在眼裏,心裏很是得意。

跟她鬥?

他還早了十年呢。

飯畢。

江柏星老老實實地站起身:“我送你下去。”

“姐姐”都不喊了。

季凡靈裝作沒註意,嗯了聲,兩人乘扶手電梯一層層從商城往下。

“這附近挺多吃的其實,”江柏星說,“下次我們也可以吃別的。”

“下次我請。”季凡靈說。

“除了面,你平時還吃什麽?”

“隨便吃點。”

“一中後街有家烤饃店,味道挺不錯的。”江柏星說,“感興趣的話,可以去嘗嘗。”

“吉祥烤饃?我高中時也常吃。”季凡靈瞇著眼回憶,“他們家辣醬挺正宗,饃大還便宜。”

季凡靈說著說著,突然發覺身邊人沒了。

一回頭,只見少年停住了腳步,定定站在原地,眼眶微紅。

兩側攥緊的拳頭在發抖,繃緊的肩膀也在發抖。

他吸了吸鼻子,肉眼可見的水汽彌漫在眼裏。

季凡靈瞳孔地震:“你沒事吧?”

江柏星註視著她的臉,慢慢道:“學校後街的吉祥烤饃,因為小吃街整頓,八年前就關門了,之後整條街再也沒有賣烤饃的。”

季凡靈一楞。

“你不知道,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了。”

江柏星紅透的眼和她對視,輕聲道:

“……姐姐,你不叫周穗。”

“你叫季凡靈,對不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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